第九届百度联盟峰会日前在黄山举行，按照惯例，李彦宏应当出来谈谈百度的业务、创新等内容，但比较意外的是，李彦宏的发言，绝大部分篇章都是立足于百度公司之外。

前些日子，我在谈及百度挖来前Google人工智能核心科学家吴恩达时引述李彦宏于1998年撰写的《硅谷商战》一书，有不少年轻的互联网从业者大为惊讶，可能觉得过于习惯“高富帅”形象的百度创始人，很难想象李彦宏竟然也有“苦逼码字”的年代。

由于时间过去已经超过15年，加上互联网行业日新月异的迭代速度，时至今日这本书的推荐价值已经所剩无几，但是李彦宏作为“互联网分析师”的历史却是颇为值得玩味。很多时候，“当局者迷”的道理会让大佬们的公开发言陷于平衡与平淡里面，媒体关心的问题他不会说，他说的媒体又不感冒，洋洋洒洒下来的“正确的废话”，最后被例行公事的填灌版面，食之无味，弃之可惜。所以在百度联盟峰会这个场合，李彦宏越是为百度代言，就越有拘泥于角色中的考量，反倒是稍微“去百度化”，更加能够还原其个人本色。

所以，当李彦宏将“BAT”之外的蓝海市场以及相关联的产业机会作为演讲主题时，一些脱离了客套和宣贯成分的实在话才得以被分享出来。当然，按照李彦宏自称的原委可能更为坦率：“讲互联网的未来趋势有难度，因为百度也是互联网中的一员，我们想做的事情肯定天天都在想，但是现在不愿意告诉大家（等我做出来以后才会公诸于世），所以我愿意告诉你们的未来趋势，一定要是百度不想做的，而百度不想做的，估计阿里和腾讯也都不想做，所以这个话题就变成了——未来五年会有非常大的发展，但是‘BAT’又都不会做的，是什么东西？”

于是，李彦宏就以局外人的姿态，谈了“BAT”因为各种原因可能在短期内都不会涉足的两大蓝海市场：新的企业级软件，和个性化的大数据。

前面一个，其实横向来看范畴极为广阔，从明道等办公协作工具，到甲骨文提供的全套解决方案，都以提升管理效率、革新沟通模式为目标，在2C这端竞争激烈、用户规模庞大同时单位价值却又很低的情况下，转入2B这端“闷声赚大钱”，确实是“BAT”都没有想法的方向——或者说，即使有想法，因为“BAT”都不是纯粹的2B公司，它们身上裁判员与运动员的角色相互重叠，这会降低其他企业对其2B产品的信赖感，腾讯一直有名为RTX的企业级即时通讯平台，但是除了被腾讯公司在内部推行使用之外，外部应用案例十分稀少，也是这个道理。

但是这还不够，李彦宏之所以强调“新”（新的企业级软件），是断定它“不仅仅可以解决企业内部流程的问题，而且能够解决企业从内部到外部的连接问题”，以航空、餐饮两大产业为例，讲技术如何驱动经营效益的提升：

无论是飞机机舱，还是餐馆大厅，只要座位有空余，其成本就等同于完全浪费，这对经营者而言，是一种损耗，在非互联网的场景下，这个问题只能通过加大推销力度来解决，用新的成本支出去覆盖旧的成本浪费，作用有限。但是如果借助互联网的系统——比如OTA和团购——就能准确的将几天甚至数周、数月后的空位卖掉，通过动态的方式来接近饱满经营，在这个流程中，所谓“新的企业级软件”一边衔接企业后台处理现金流数据，一边接触用户前端处理消费者请求，最后让双方各取所需。

其实沸沸扬扬的打车软件也是同样的逻辑——只不过李彦宏没有说出来——出租车司机是个体户企业的角色，打车的乘客是消费者的角色，前者提高了空驶率、进而增进了经营收入，后者则降低了消费成本（等待的时间成本），两边都很高兴。

在第二个蓝海市场，即个性化的大数据这个话题，李彦宏讲的是Empiricism（经验主义），这可以视为互联网巨头少见的谦卑。

大数据的基础，固然建立在大量的数据之上，但是收集甚至掌握这些数据，对于Google、百度这些巨头并非难事，真正的难点，是如何将无价值的数据提纯成有价值的数据。很多智能硬件厂商都在推出不同款式、不同特色的商品，用户日复一日的向其服务器无休无止的上传数据，但是这些厂商几乎都以相同的分析模式来提供结论，用户的心跳速度与标准参数相比如何、距离上一次饮水的间隔是否超过了设定阈值等，用几根公式的计算就认为自己解决了互联网时代的健康问题，这其实是对Empiricism的有意忽视。

李彦宏以医疗产业为例，在这个相当注重Empiricism的市场中，要制定下一代的游戏规则，绝非区区几家互联网企业就能合谋完成的，一部智能硬件背后的大数据模型，里面容纳了多少医生、医疗机构、医学模型的经验，才能达到相应高度的准确性和实用性，现在即使是将用户的DNA数据完整的呈现给互联网巨头，后者可以说是手足无措的，没有Empiricism的支撑，数据越大，分析过程越迷茫。

“所以，这种类型的数据，我认为是未来真正有价值的数据，过去不管产生了多少数据，其实都浪费掉了。所以从这个意义来讲，现在传统产业在数据上仍然没有优势，互联网公司目前在数据上也没有优势。我们讲很多大数据，百度每天有几十亿人次的搜索什么的，这些数据，现在做的事情大多数是宏观上的预测：比如我们预测一下端午节哪个景点人比较多、高速上哪里要堵车了，这些都相当于是统计型的结果，现在的数据可以做到这些。但是真正Individualized（个性化）的数据，比如说，我们怎么能够知道一个人在走进一个餐馆的时候会点什么菜？现在的数据积累其实还不够；某一个人，五年以后会得什么病？我们现在也搞不明白。”

借百度联盟峰会的场合，李彦宏亦是在向Empiricism导向的行业隔空喊话，互联网很有潜力，却不万能，如果能够少讲一些颠覆、多谈一些合作，可能通往未来的路径不如人们妄自菲薄时所估测的那么少。